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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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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祁炎還在楞神,餘景說完就走。

倒不是他怕祁炎反駁或者幹出別的什麽出格的事,只是剛才幾個字一說出口,他整個人就有點繃不住。

心疼到難以站立,扶著外墻跌跌撞撞走進電梯,在密閉的轎廂裏躬下身來,按著胸口大口呼吸。

快刀斬亂麻,大刀闊斧的同時也把自己捅了個對穿。

統共不過五個字,卻幾乎用盡了餘景所有的力氣。

眼淚奪眶而出,雨珠似的砸在地上。

他都要站不穩當,出電梯時踉蹌半步,被一雙大手問問托住。

肌膚相貼的觸感令餘景打了個寒顫,他下意識收回手,卻被對方抓住手腕,穩住身形。

擡頭看去,是連珩。

從心底生出那份排斥稍微減輕了不少,但仍然另餘景感到難受。

想到剛才自己竟把連珩拿出來和祁炎鬥嘴爭吵,當下面對當事人,這才覺得不妥。

“對不起。”餘景輕聲道。

連珩不明所以:“什麽?”

餘景沒再多說。

他拂開連珩的手,走出單元樓。

因為心裏難受得厲害,導致餘景最終只能停在一處幽靜的小道邊上。

當初把房子買在這裏,一是離家離學校都近,二是小區綠化和衛生都做得非常好。

一個幾乎鑲嵌進兩邊綠植的木質長椅被打掃得幹幹凈凈,餘景按著邊緣坐下,整個人像木頭似的杵在那裏。

連珩坐在了他的身邊,不由分說拉過餘景手腕,把指節上還沾著點血的手放在了掌心。

餘景手指微蜷,想要拿開。

連珩沒給,用指尖輕輕按在傷口附近:“別動。”

餘景也懶得動了。

他的視線發直,盯著隔了條小道的綠植。

葉片被風吹得亂晃,日光耀眼,映照著一片生機勃勃。

連珩用濕巾擦掉皮膚上的血漬,動作很輕,怕弄疼了。

“為什麽道歉?”連珩低著頭,輕聲問著。

餘景緩慢回神,偏頭看向他:“又弄丟了。”

“嗯?”

“鈴鐺。”

連珩的指尖微動。

“我不是有意的,”餘景像是在解釋,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著,“我不知道祁炎會扔我的東西。”

“嗯,”連珩輕輕應了一聲,“沒關系。”

這不該是餘景道歉,也不該是連珩原諒,可兩人卻詭異又默契地完成對話,似乎就這麽輕飄飄地,把以前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全都翻過去一頁。

就這樣?餘景想。

連珩虛虛包著他的手指,目光溫和,好像在說:就這樣。

餘景還是把手收了回來。

他靜靜地坐在那,大腦一片空白。

激烈的情緒起伏之後,像極了三四月的回南天。

冷熱相撞,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水汽,氤氳著讓人難過的氣息。

和祁炎離婚,然後呢?

餘景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。

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搬走?

還是昭告天下他們不再有什麽關系?

離婚?離什麽婚。

他們在法律意義上分明什麽都不是。

普通的夫妻尚且還有個儀式,民政局走一趟,一個印章戳上去,紅本本變成綠本本,也宣告著一段關系的結束。

他們有什麽?

什麽都沒有。

被一句承諾綁在一起,沒有任何利益保障。

他們不被承認,餘景從高中就應該知道。

這條路難走,也是曾經反覆聽到的勸告。

十年前的回旋鏢終於紮在了他的身上,帶著陳年的銹斑,足以致命。

輕輕的嘆息,仿佛被從胸腔中擠出來的一樣,急促而又沈重,餘景擡手按在自己的心口,疼得彎下了腰。

嘴唇上下一碰,話說出去也就說出去了。

可這之後密密麻麻的疼,一時半會兒卻怎麽也緩不過來。

從懵懂的十五歲開始,他的所有記憶都與祁炎聯系在一起。

高中、大學、創業、結婚。

他幾乎過完了普通人的一生。

風風雨雨經歷過,柴米油鹽也沒出錯。

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,他想不出別的過法兒。

“讓我一個人靜會兒吧。”

餘景輕聲說著。

“不用擔心。”

-

餘景並沒有太多時間去難過傷心,因為他屁股後面還有一堆破事找他。

他換了個手機湊合用,剛一開機就接到了校領導的電話。

采訪又提前了一些,結束後剛好可以趕著暑假播出。

餘景沒有一絲感情起伏,應下來後就去忙著去準備采訪資料。

兩天後,采訪在下午開始。

餘景按著事先準備好的回答,整個過程都很順利。

結束後,他拿著之前準備好的稿件出門。

走下幾節臺階,人站在陽光下,卻又一時間不知道去哪。

自從那天他提出離婚之後,祁炎就沒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
不僅如此,甚至連一個消息都沒有。

隱約的不妙如陰影般攏上心頭,餘景說不出來的難受,卻也不知如何發洩。

他回了趟家,把之前整理的有關采訪的資料全部整理好放進書櫃。

趁著天色尚早,又去了趟徐楊家裏,但沒找著人。

他知道徐楊在附近的一家網吧當網管,餘景剛放假的時候去看過一次。

不怎麽忙,來人了就給開臺機子,沒事的時候徐楊就趴著寫作業。

餘景是真沒想到徐楊還能在這地方寫作業,結結實實感動了一把。

這種心情比看見班裏的尖子生拿省前三還要激動,他記得自己上一次有這種心情的時候還是在祁炎身上。

一次沒考好大不了再來一次,書上的知識點就那麽多,只要願意學就一定能學好。

餘景背著父母賣掉了自己能賣的出去的所有東西,每天省吃儉用,扣扣嗖嗖,什麽都舍不得。

可對於巨額覆讀的費用,那些零花錢也只是杯水車薪。

所以升高三的暑假,那麽關鍵的時期,餘景撒了一個迄今為止最大的謊。

課外補習班的學費燙手,對於他們這個年紀來說不算小數目。

餘景每天按時出門補習,背著書包去兼職發傳單。

兩個月曬得又黑又瘦,終於在開學前幾天攢夠了給祁炎覆讀的學費。

他把那些錢拿去給祁炎時,祁炎楞是半天才反應過來。

“阿炎,再考一次吧。”

在餘景的認知裏,總是要有個大學上的。

祁炎自暴自棄不過只是沒錢,如今他把錢拿來了,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。

那天祁炎把他抱得很緊,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學習。

再後來,餘景看著祁炎的成績一次比一次考得好,排名一次比一次排的高。

他就像只笨拙又認真的蝸牛,被拉扯著走出泥潭,慢慢爬到和餘景差不多的高度。

高考分數公布後,餘景捧著手機落淚。

為了祁炎,也為自己。

-

晚上,餘景去了周老板的酒館。

主要是太閑了,給自己找點事做。

吃了上一次的虧,點了杯喝過的果酒。

餘景就這樣端著酒杯,歪著身子半倚在吧臺上,看舞池裏扭動著的人群。

身後有點動靜,餘景轉過身來。

周老板把一小杯酒推到他的面前:“嘗嘗。”

餘景不疑有他,接過來喝掉。

“怎麽樣?”

餘景搖搖頭:“我不懂酒。”

周老板又給他倒了一杯:“好喝就行。”

餘景覺得自己要醉,幹脆提前開好一間房晚上過去睡覺。

他其實也是想醉,不然總會想著菜楚楚的那條好友申請,想祁炎,想過去。

酒水一杯杯下肚,即便是低度數的果酒,對於餘景來說也有點過於超前了。

周老板察覺到他有了醉意,便沒再遞酒過去。

“你醉了,上樓睡覺吧。”

餘景搖搖頭:“還能喝。”

這怕是已經醉得不輕。

周老板微微嘆了口氣,解了圍裙準備扶醉鬼睡覺。

只是半道殺出個程咬金,楞是被餘景勾住了脖子,兩人一眼萬年似的,就差沒直接開啃。

餘景長得好看,來這邊沒幾次,搭訕的人都有一大堆。

眼見著美人醉酒,原本疏離清冷的臉上面若桃花,誰看了誰都得春心暗動。

第一個吃螃蟹的勇者應得獎賞,比如說美人帶著酒香的一個親親。

“哎哎哎哎哎哎——!”

周老板肉眼可見的慌張,一副自家白菜要被豬拱了的模樣,恨不得直接翻過吧臺把兩人扯開。

差點親上的最後一秒,周老板一把拽住餘景的後衣領,把人扯進自己懷裏:“我的人我的人,都散了,散了哈!”

餘景醉得一塌糊塗,窩在周老板的懷裏瞇起那雙細長的狐貍眼睛:“哎呀,你也喜歡搞外遇?”

周老板:“……”

得虧他對象不在這兒。

餘景笑完又把他推開,還想去找剛才那個男人。

周老板一手把餘景抓回來,一手掏出手機,氣急敗壞地打電話:“餵?!連珩,你他媽來了沒啊?都親一塊兒了你趕緊的!”

聽見連珩的名字,餘景有那麽一瞬間的停頓。

他折過身子,搶過周老板的手機掛了電話:“你怎麽老是告訴他?”

周老板:“……”

餘景豎起食指,在嘴唇前“噓”了一聲:“別讓他知道。”

說完頭一轉,歡歡喜喜紮進人堆裏。

“我靠?”周老板撥開人群,原地發瘋,“你給我回來!”

而另一邊,餘景勾著男人的頸脖,正問他為什麽喜歡自己。

男人的手放在餘景腰上,在他耳邊說了句不三不四的話。

聽著刺耳。

酒氣拂面,對方吻了過來,強烈的反胃催著餘景躲開,他卻偏偏忍著閉上了眼。

意料之中的親吻並未落在實處,一只大手從中間擠進來,一巴掌蓋住了餘景的整張臉。

熟悉的氣息瞬間覆住口鼻,他被往後一按,頭重腳輕地倒進一個懷中。

“滾。”

連珩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。

那男人瞥了眼連珩,訕訕離開。

餘景心上一驚,雙手一起扒拉下連珩的手臂,仰頭看他。

“小珩?”

舞池邊角,彩光流溢,連珩的手臂環著他,幾乎把餘景整個人都圈在懷裏。

他低頭,眉眼深邃,隱在陰影中,看不清表情。

“你在幹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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